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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三章 磨叽（第1页）

谢昭还记得燕承的模样，不像个武人，像个书生，虽然人还挺壮实，但面皮白还常年晒不黑，看起来就文弱许多，并好在没有承袭他爹那嚣张跋扈的夸张做派，给人的观感就比他爹给人的好上许多。

毕竟燕江那个五大三粗又胡子拉碴的粗犷样子，很多年来都是京城的爹娘用来吓小孩的范本。

“你不听话，小心燕大头子将你抓走吃掉！”

配合上燕江那不甚能入眼的容貌，这么多年一直很有效果。

燕承承袭的可能是他娘的样貌，虽然京城也没人见过他说是早逝的娘。他娘在燕军被召入京之前，就死在淮苏州了。

燕承长谢昭三岁，同谢昭小小年纪就被扔到军营、被扔到西南历练，然后一步步往上爬，实打实地挣了个谢小将军的名声出来不同，燕承是十六岁从国子监学毕之后，直降燕军主营，没有任何资历和经验，就直接做了燕军的副帅的。他是独子，原本就是要走科举仕途的，但燕江执意要他掌管燕军，燕承愚孝，只好遂了父亲的意愿。

这一空降也给燕承惹来不少非议，都说他是个只会纸上谈兵的书生将军。

谢昭说不好他适不适合做一个将领，燕承任职的几年之间，无功无过，挑不出错，但也没有值得人赏识的地方，有些平庸，有些碌碌无为，带军出海的几次大战都是无损但也无得地回来，是以后头才换上了谢晅带着谢家军顶替。

每逢有谢家与燕家同在的场合，大概因为有好事人看不惯燕家跋扈的做派，看不惯燕承一副好相貌、好家世和一帆风顺的前程，谢昭便总也免不了被拿出来同燕承比较一番，比到最后，众人总是说着谢昭是个女子，能同燕承一样年少有为，实在是女中豪杰。话里总有个燕承还不如一个女子的意思。

场面上虽然乐呵呵的过去了，但谢昭有时候也见得燕承眼中对她的不屑一顾，并且大概因为这些并非是由当事人生起的是非，又因都是手握兵权的，两家便有些互相看不惯，仅仅维持一个表面的和平。

谢昭的风头后来居上，燕承对此大概也很是看不惯。谢昭听闻燕承在外饮酒作乐的时候，曾在席上同别人一起笑话“老蚌生珠”的谢三，说女子就该安心在家相夫教子，学什么男人打仗？

谢昭从没放在心上，但当面听他说这些混账话，就不同了。

那一日谢旼带谢昭赏脸他那些一直想见谢昭的朋友的宴席，恰好隔壁就是燕承的席，他那一桌招了不少陪侍的女子耍乐，同谢昭这一桌个个正襟危坐扮演君子，说着客套话，谈着正经经商事，连酒水都是淡而无味的宴席相比，实在是叫谢昭羡慕得很。

燕承那头玩疯了，说笑的声音大了些，不免就传到了谢昭这头来。

掌柜的赔着笑推开门，还不及先跟谢昭这一房的道歉，隔壁就有个以指点江山为气势的声音传过来，说着：“我看谢三那小娘子，也没什么真本事，怕不是陪着自家哥哥和谢家军中众将一路睡过来，才得了这个将军位。你们瞧她那走路姿势，跟个男人似的，京城哪个未婚女子是那般走路的，莫不是……”

后头的都是污糟下流话，谢昭觉得有趣，捏了个酒杯，抬手止住了掌柜想高声提示的念头，同谢旼和他的友人一起，饶有兴趣地听了一阵那不堪入耳的话。

又是另一个声音附和着先前那个人，怪笑道：“我瞧她也是个喂不饱的，你看她身旁那个，那个雀州男子，那可是从谢昭小时候就跟着她的，你以为谢昭大了他就不用跟了？谢昭都十六了，那男的还跟他形影不离同出同进的，搞不好谢昭早就被他尝过了。你看她同那雀州人在一块儿的时候，那眉眼，那身段，那可不就是一个狐媚没吃饱的样子么？”

说罢，那头又是一阵放荡笑声。

谢昭听到此处，觉得索然无味，这么多年这些人也没个新鲜词，总是拿她娘老蚌生珠，拿她身旁跟着的谢不留说事。

谢旼斜睨她，“谢昭，你能忍？”

谢昭厌烦捏碎了手中的杯子，“还行吧。”

这清脆一声响，谢不留便从包厢的窗外翻了进来，默默给谢昭递了她的长枪。

谢昭从善如流接过来，同谢旼和被谢不留无声无息的出现惊动了的友人有礼道，“诸位哥哥，我去去就来。”

谢旼点一点头，招来冷汗连连又不敢阻拦的掌柜上一壶最烈的酒。掌柜不敢怠慢，两头他都惹不起，谢家如日中天，相比较之下他更惹不起谢家，就只能对不起燕家了。

谢昭出了门，拎着长枪拐到隔壁，有礼貌敲了敲门。

里头有人说着，“定是我点的歌姬到了，燕兄明日出海，这醉望乡的歌姬的身段可是一等一的好，也能带走，燕兄今夜便好好放肆一番，若然这一出海就是小半年的，男子的苦闷只有兄弟知晓……”

谢昭等着人慢腾腾地说着这一段，慢腾腾地过来开门。谢昭本来还有些耐心的，但那人实在是话又多又磨叽，一杆长枪扎在门上，听得里头一阵男子的惊呼和女子的尖叫，将那薄薄的门板扎破了，抬腿将门扇踢开。

没想到那门扇这样不牢靠，谢昭一踢，两扇门页都飞出去了，一扇砸在磨叽开门的人身上，一扇砸到房中饭桌上头。

这大概是常常有人在此打架斗殴，掌柜的也没舍得花钱做一扇好门。

谢昭垂眼看了一眼将饭桌砸得狼藉的门页，以及叫这突然的变故惊得从桌边跳开的众人。

“二哥哥……”

这可能要赔钱吧。

谢昭转头看了一眼险些哭出声的掌柜的。

谢旼气定神闲的声音从隔壁传来，“你且先办你的事，赔钱从你月钱里头扣。”

谢昭低头掐指算了算自己的月钱，想了一想，还行，她这个月没惹事，没同谢不留出去吃喝，月钱还算有余。

赔得起。

便笑嘻嘻地，将脸一抬，看着主位上那面上有些薄怒的燕承。

“爷爷在此，孙子们有话敢不敢当着爷爷的面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