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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三十七章 水田种菱角（第1页）

菱角这样的东西，谢昭倒是还没见过吃过。

榕树伯在水田里打滚，像只狗子在泥水里头撒欢玩，抽空跟谢昭解释菱角是个牛角状的东西，皮厚又硬，但内里十分脆美。

“熬粥特别香甜，这些种下去，约莫明年就能有收成。倒也不必规规矩矩整整齐齐地种，随意抛洒就行，它跟莲花差不多，长得快，生得多，好打理。但是说起来，怎的不在这儿种莲花？莲藕不是更好吃么？”

谢昭听说不必规规矩矩种，提着十来簇苗随意往水田之中抛丢，抛到哪儿算哪儿，同榕树伯道：“明年才能有收成？我明年还要回到这儿来？”

榕树伯糊了一身泥水，树精十分喜欢在淤泥之中玩闹，谢昭的这块地又奇异，有精气源源不断从下头上来，叫他十分受用，“冕村要移动，不过就移动一块门板，门板带到哪儿，冕村就到哪儿，这几年都是这么过来的，谢大将军走到哪儿就将门板带到哪儿，就放在自己帐中。”

谢昭“噢”了一声，“他倒是怪辛苦的。”

榕树伯点点头，“可不是？要迎敌，又要顾你，还要安抚京城里头那些。你有了些神智，将他叫做谢不留那天夜里，他一个人在河边喝得烂醉，我从来没见过一个大男人哭成那样。”

谢昭抛出去一根苗，用了点力，抛到了隔壁田里头。

“我也不知怎的，将他认成了谢不留，明明两个人十分不相像。”

榕树伯道：“大概是他那日刚从战场上下来，一身盔甲都是血，头上还有一束红缨吧。”

谢昭默一默。

“好在他并不跟我计较小娘的死，若是他也将小娘的死算到我头上来……”

腹背受敌，她怕也没法活到现在。谢晅看着憨厚，手段其实十分了得，此前不过是只想做个木匠，不想遂谢长安的心愿带兵打仗，也不想遂萧爽娘家的心愿求取功名罢了。他有手段，只是想与世无争。

榕树伯带着一身泥，蹦上谢昭肩上，狗甩水一样甩一甩，溅了谢昭半张脸泥点，“我倒没听他说过这个，你同他娘的死有什么关系么？”

谢昭道：“也没什么关系，但总归是因为我，小娘才被遣到了别院那儿。她最后那段时日的光景，说是凄惨含恨死的也不为过。宫里的娘娘都想借为我出口恶气这件事情，作弄谢家，也讨好李容治他爹，我以前不懂，还以为是她们路见不平侠义心，现在才想明白，大家都是互相利用罢了。”

榕树伯默然半晌，才启口，“我以前也听书院里的人碎嘴过你们家，说你娘是被家里的妾害死的，你爹宠妾灭妻……”

谢昭叹一口气，“大人的事情，我那时候太小，也不清楚。但我娘在黄泉关口等了这么多年，说是等我，我没法全然信。我总觉得，她等在那儿，估计是为了向我爹讨要一个说法。我爹下了黄泉，不也是没走么？他心中不见得全没有我娘，若真是心中没有她，当初也不会生下我，死后也不会在黄泉捱了三年风沙不是？他自己说，是见我娘身子虚弱，才不肯叫她有孩子，但谢家得有香火，所以就有了我娘。”

榕树伯问谢昭，“你信吗？”

谢昭心中复杂，“我不知道，但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何况是人已经死了呢？当日万事匆忙，许多事情他也没讲清楚，也有难言之隐，便这么糊弄过去了。”

榕树伯拍一拍谢昭的后颈子，表示安慰，“那你娘呢？现在还在黄泉关口等着吗？”

谢昭才想起这桩事情还没同榕树伯说，道：“不在了，她逃出去投胎了。没喝孟婆汤就投胎了。原来她才是要做九泉之主的人，我那个元良老舅不忍她受苦，自己顶上了九泉之主的位置。”

榕树伯咋舌，“竟然还有这样的事情？”

也不知道讲的是她娘投胎去了，还是她娘原先是要做九泉之主的事情。

谢昭将榕树伯被送回人间之后的事情七七八八讲了个大概，讲到那个姓柳的鬼差的时候，榕树伯犹豫了一会儿，问那鬼差是叫柳什么。

谢昭用手整理抛撒的菱角苗，才发现自己还真没问那鬼差是叫柳什么，反问榕树伯道：“你觉得他是柳泽语？”

榕树伯道：“你说到他的时候，我的心里总是怪怪的，好似十分熟悉。”

谢昭道：“反正今夜你也是要跟我下黄泉去的，到时候请他过来看一看，看看是不是你认识的那个柳泽语不就是了？”

榕树伯点点头，不敢抱太大希望，“他那魂魄应该还游荡在书院才是……他杀了这么多人，应该是没法做鬼差的吧……”

谢昭有些奇怪，转了头问榕树伯，“柳泽语杀过许多人？”

榕树伯好似觉得自己说漏嘴，捂了嘴巴，佯装在谢昭肩上坐不稳，跌到水田里头，埋头进去，只露出树枝双腿，假装死了。

谢昭顺了田埂上搭着的一把锄头，将榕树伯一旁的淤泥全往榕树伯身上拨，将榕树伯埋了起来，“得嘞，种下这棵榕树，来年再长一棵小榕树，我要一个白白胖胖的小子，不要一个皱皱巴巴的小老头儿。”

榕树伯呲溜一下从别的地方钻出来，往河边跑。

谢昭将菱角苗抛撒得这两亩见方的水田全都撒满了的时候，谢晅晃晃悠悠过来，远远就喊她的名字。

谢昭“哎”着应了一声，从深陷的淤泥之中拔出腿来，艰难走到田边，迈上田埂，得了她大哥的一把扶，另一手随即被塞进一杆鱼竿。

“走啊，钓鱼去啊。”

谢昭瞧瞧天色，离天黑尚早，便爽快点点头，“走啊！”

她想谢晅一定是有话同她说，不然他这样不爱钓鱼的人，怎的主动提出钓鱼了？谢不留以往爱和她钓鱼，两个人并排坐着，一天不说话也不觉得奇怪。谢晅假扮谢不留的日子里，除非谢昭提出，或是自发拿了鱼竿往河边走，若然谢晅是不会主动提议钓鱼去的。

但是谢昭没想到，谢晅说的都是一些废话，不外乎是当前的形势，还有他们的爹谢长安和谢昭的娘没喝孟婆汤就投胎了，那他们能在哪儿找到他们，又或者是他们会不会上门来找他们这样的琐碎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