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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第1页）

2020年12月4日，星期五，距离廖镇江案件定性新闻发布会还剩下最后三天。

清晨微凉，路面上已结了一层薄霜。

C市沿江路，在非机动车道上停着一辆灰色的比亚迪轿车，彭一鸣坐在驾驶座，车窗已摇下来一小半，他和叶凌两个人正朝着远处看去。

三百米开外有一辆爱心献血的大巴车，已有一行人在排队等待献血。

按C市宜传部部署，今日将在C市开展“爱心接力传递真情”无偿献血活动，而分管宣传业务的高立平书记自然足冲在第一线。

时间刚过八点，一辆黑色的帕萨特轿车停在了沿江路献血大巴车附近，从车上缓缓下来一位中年男子，正是高立平书记。

高书记热情地与现场的工作人员一一握手，更是与C市红十字志愿者协会领导层合影，不出意外的话，这张合影将会出现在明日的C市日报头版版面。

“高书记，真的太感谢您的配合了，您这次亲自来献血，起到了很好的带头作用，您冲锋在前的精神值得我们每一个人学习。”

红十字志愿者协会会长过梅梅妩媚地笑道。

“过会长谬赞了，无偿献血是每一个公民的职责，我相信，只要人人行动起来，爱心会充满人间，爱之花盛开的地方，生命便可以欣欣向荣。”

高立平款款而谈，旁边的摄影师早就在咔咔照相，记者们也拿出录音笔纷纷将高书记的金句记了下来，生怕漏掉任何细节。

献血完毕，和工作人员简单寒暄了几句之后，高立平便和随行人员乘车离开了。远处的彭一鸣将车窗摇了上来，随即启动了发动机。

“彭队，可真有你的，居然在C市也有这么广的人脉。”叶凌看了看献血大巴车，人群还在有序地进行献血，一片祥和、美好。

“和李向阳二十年的蛰伏相比，我做的事情简直是太少了。不过，令我也没有想到的是，在我和C市宜传部的好朋友提出我的请求时，他们居然没有过问任何多余的细节。

看来在这个世界上还是有人在默默地守护，即使他们并没有站在明处，你也能够察觉到他们的存在，能够感受到他们内心对于正义与公平的渴望。”

彭一鸣络绎不绝地说道，眼里仿佛在播放一部悲情的电影。

叶凌没有再说话，他知道彭一鸣说的话绝对不足空谈，假使没有那么多人在背后默默地支持，和黑恶势力作着斗争，他们很难在公安系统立足，更别提能够一步步挖掘出真相。

“彭队，你相信这个世界还是好人多吧？”叶凌眨巴着疑惑的眼睛，对着彭一鸣快速说道。

“这个，我很难回答你，不过在我的人生履历中，坏人见过不少，好人也有很多，我相信每个人都有善恶两面，只不过很多人在犯法犯罪的边缘及时恢复了理性，而有些人则失去了思考，一条路走到黑。”彭一鸣缓缓说道，将车窗摇下来，点燃一颗香烟。

“昨天李向阳交代，他这几年写过很多信给省里的领导，详细地讲述了这么多年来的所见所闻，也曾去过B市寻求帮助。

可是领导们每天都会接到一堆这样的信件，谁会去在意这些东西？若不是省里的哪一位领导悄悄地转了一份给我，我也无法相信Y市竟然发生过这么多离奇且卑劣的事情。”

“可李向阳当时并没有在信件上署名，而他早就已经被列为失踪人员，有谁会想到是一名失踪的检察官写的检举揭发信件。后来，顺着信件的描述，我才慢慢地理清楚文烈鸿、江洋、李大可、高立平等人的关系。

你很难想象这些看似毫不相干的人背后的联系竟然是如此地紧密，可以说是环环相扣，步步惊心。”

彭一鸣一五一十地说道，眼里折射出复杂的情绪，震怒、惊讶、愤懑、无助。

“可是，这件事和廖老师有什么关系，他是那么一位高尚的人，根本就不可能插手文烈鸿等人之间的事情，他为什么要卷进这一场风波来。”叶凌依旧不理解廖镇江和江洋两个人死亡的真相，只能够痴痴地问道。

“这个我也不清楚，至少从目前掌握的照片来看，没有看到老廖收受文烈鸿团伙任何好处的痕迹，也没有找到他参与犯罪的事实。”彭一鸣深深地吸了一口烟，缓缓回答道。

“你之前是不足悄悄地将廖老师列为了怀疑对象？”叶凌忽然冷冷地说道，他望着彭一鸣的眼睛，彭一鸣的眼睛竟有些许躲闪。

沉默了片刻之后，彭一鸣忽然长长地叹了口气，随后说道：“小叶，我和你的身份不一样，我是一名刑警，刑警在办案的时候是不能够夹杂着私人情绪的。

虽然我和老廖多年来的关系一直很不错，但是经历过那么多事情以后，我也无法说准每个人内心的真实想法到底是什么，别说别人了，就算是自己，我做出的一些决策有时候也不完全是我内心真实想法，这一点，我相信你应该能够理解吧。”叶凌没有回答，他完全理解彭一鸣的苦衷。

作为公安系统并肩作战的战友，彭一鸣早就和廖镇江结下了深厚的革命友谊，如今多年的老朋友惨死于自己的工作室，又有证据表明廖镇江无端地卷入这场风波里，换做任何一个人都难免会起疑心。

“彭队，我理解你，只是我觉得，廖老师可以选择更好的一种方式，自杀对他来说并不是最好的归宿。”叶凌望向窗外，看得很远很远，思绪飘到了很久以前。

“这是他做出的决定，我们没有资格去怀疑他们的初衷，毕竟，不是每一个人都会有勇气选择去自杀的。”

叶凌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我很好奇的是，彭队，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已经知道廖老师和江洋的案子不是他杀而是自杀？”

“从一开始我就觉得案子很足蹊跷，从我个人角度出发，是不太愿意相信老廖会选择这种方式了结自己的生命，除非是迫不得已，直到你找到了老廖的日记本，又联想到祁义伟局长和我说的莫名其妙的话，我才察觉到整个案件的不寻常。”

两人不再说话，车辆向Y市疾驰，风声夹杂着车辆轰隆的声音回荡在耳边。

良久，叶凌终于忍不住问道：

“廖老师，是一位很好的老师吧？”

“毫无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