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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谢昭落水了（第1页）

谢昭一直以来自诩水性尚可，到了水里就跟一条鱼似的，如鱼得水。

谢昭十六七的时候长年驻扎在西南雀州，雀州毗邻西南蛮国，州内河水众多，水流丰富，多山地，也多丘陵，往前百年曾是个瘴气丛生之地，草木横生，物产颇为丰富，只是苦于跟邻城道路不通，又无法直达京城，多年下来有些闭塞，当地百姓都自给自足。

也因此被云十六瞧上，说服西南蛮国国王出兵，占雀州。

云十六擅长借江河做障，谢昭驻雀州的时候，没事就爱跟谢不留找个地方钓鱼玩水去，以此锻炼水性。

有一年打云十六，云十六隔着辽空江叫嚣，借着辽空江的宽和深，赌谢昭的谢家军过不了江。谢昭当夜里带着十几个谢家军潜水过江，不动声色拉了一座浮桥，天还没亮，训练有素的谢家军就静默着过了江，给了云十六当头痛击。

谢昭爱玩水。

虽然是爱玩水，但也不是忘川河这样的水。

忘川河千百年来沉浸着大奸大恶的阴魂，寒凉刺骨，谢昭被那手拽下去了，也听不得船上两个鬼差大惊失色的喊叫声，惊惶之中先呛了两口河水，只觉得心肝脾肺都要遭这两口水瞬间灌成冰块了，带得整个身子都僵了一下。

还来不及蹬腿往河面浮，便借着搭乘的小船上的灯火落下的朦胧的光，看得从河里突然丛生出许多浮沉的手，也看不清晰其后的身子，腐烂的居多，手臂上的血肉翻开着，遭刺骨的河水洗刷得雪白，表皮又是青黑的，青白交错，甚是叫人觉得心悸。

河底的手是往谢昭来的，要抓住谢昭往底下拖的样子，谢昭不慌不忙，先躲过了最近的那一双手，再用力踩在那双手上往河面一蹬，借力使劲跃出了河面，恰好就在船边露的头，又恰好那两个鬼差眼疾手快地立即将船桨伸了下来。

谢昭一手抓牢了那船桨，一手攀着船沿，一腿蹬在船身上，使力往上一窜，滚了一圈，顺顺当当落到小船里头。

那小船原本也不大，也就能容纳十来人面对面坐着的程度，方才载了谢昭一个生人和三个鬼差，再加上十一个死人魂魄，较往日只载一个鬼差加十个魂魄的情形，已经是超载得厉害了。谢昭又是个生人，这船往日也没有载过生人，超重得更厉害，一路上那船都是晃晃悠悠颤颤巍巍的，谢昭此前都不敢动，坐在船中央，用自己的重量稳着那小船，只怕自己一动，那船就要倾了。

此时得从水里脱身，谢昭躺在船上一伸手脚，将自己摊开来，那双手双脚便都已经触到了船舱的边沿，将那两个鬼差都逼到了船尾去，跟撑船的小鬼船夫挤在一块儿。

谢昭大大松了一口气，侧身将方才呛着的水尽力呕吐出来。

她不知道忘川河水里头有什么东西，但单想到忘川河长年浸泡着方才那些血肉交错的魂魄，就很叫人恶心不是？

还没吐尽，就听见船尾的两个鬼差“哎呀”了两声，谢昭迅疾起身转头去看，便见得水底的手一层层地上来了，出了河面才见得那一双双青白交错的手带出来的身子，浑身赤裸着，身上的肉呈现乌黑色，也是皮肉翻开，好多具身躯都已经遭河水侵蚀消融了大半，露出其中森森的白骨，里头黑黝黝的一片，也看不得有没有内脏，若是有，大概也早就先消融了去。

在船尾一盏用竖起的竹竿挂着的灯笼光下，谢昭只见得从河里出来的阴鬼，一个叠着一个，狰狞着脸，不断借着别的阴鬼往上攀升，不久就成了一座小山，青白交错的手都向船上伸着，要抓谢昭，最高点的阴鬼比船高上许多，想要从那高处往船上跳过来的样子。

那两个鬼差大惊失色，都嚷嚷着：“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

“往日也没有这样的状况，今日它们倒闹起事来了。”

又叫那撑船的小鬼船夫将船撑得再快一些。

但船上载了谢昭一个更像是活人的活死人，任凭撑船的小鬼如何使出吃奶的力气，船行也没法再更快了。何况那阴鬼在水中百年，早就练出一身如鱼的本事，虽然那残破的身躯及那断手断脚略微有些影响，但叠成一座罗汉山之后，跟着船疾速行着，倒也不慢。

谢昭手边没有武器，整条小船上只有船夫手中的一杆船桨能勉强做武器，但当前总要先用船桨逃离此处的不是？

这一段河水颇为湍急，河岸两旁都是笔直的悬崖峭壁，没个能停靠躲避的地方，只能行回先前来时的那个码头，才能上岸避开那些阴鬼。

谢昭听着其中一个鬼差说，“我听说阿魓大人此前带过一个生人朋友来，也是遇到了这般情况，但那个被阿魓大人叫做三姑娘的，居然有能斥退阴鬼的能力，当下就将阴鬼打回河里去了。”说着就转头拿眼瞧谢昭。

谢昭一愣，“你瞧我做什么？我又不认识那个三姑娘，也没个能斥退阴鬼的能力。”

瞧谢昭那鬼差便有些讪讪的，“您是九泉之主钦点的阴间将军，这等小事……”

谢昭想着，她也是今夜才知道她是九泉之主钦点的阴间将军，可是她实实在在地也还没走到九泉之下受封不是？更何况她连阴间将军是做什么的都不知道，有没有什么技能，有没有什么特别的武器，通通都不知道。

另一个鬼差便用手指用力一戳那个鬼差的脑袋，恨铁不成钢一样说道：“你傻呀？谢将军连奈何桥都没过得，就被人带走了，她现今的夫君又藏着她，不叫她让九泉之主的人找到，她现在虽然留了名在九泉之主哪儿，但她现在还不是正式的阴间将军呢！”

戳完了，两个鬼差一筹莫展地蹲在那儿，似乎也没个办法。

谢昭也跟着蹲着，学他二人用手捧着自个儿的脸，搭在膝上，说着，“总不能我叫它们，退，他们便退了。”

正说到那个“退”字时，其中一个眼尖的鬼差看得跟着船疾行的阴鬼“山”，突然有了一瞬的停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