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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华爱读报纸的娃（第3页）

我坐在土炕上，傻呆呆地望着母亲，没有说话。

油灯的光亮上下跳动，忽明忽暗。

上山下山

在过去，把干部分配到山里工作叫“上山”，分配到平原或进城里工作叫“下山”。山里工作条件艰苦，所以一般认为干部上山工作了，就矮人一等，就会被人瞧不起；而能下山或进城里工作，就被人羡慕，说其有能耐，也会被人高看一眼。

田进和高翔是同学。初中毕业后，他们都考上了市里的农业学校。那学校是培养乡镇干部的摇篮，村里人都夸赞他们有出息，说娃们努力学习有了回报，吃上了公家饭，端上了铁饭碗，一生都不用发愁了。

在学校里，田进和高翔相互鼓励，共同努力，门门功课成绩都是优秀。

因为都是穷家出身，父母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他们只有靠读书来改变命运。

农校毕业后，他们又一起被分配到了距家五六十公里的红岭乡人民政府工作，那里急需要年轻干部。

红岭乡政府地处山坳里。乡政府里三十多名干部大多是本地人，而且年龄偏大。县里调来的干部待不住，干两年就调走了，有的干部一时走不了，连对象都不好找。他俩到办公室报了到，在政府院里走了一圈，高翔的眼泪都掉了下来，—多年寒窗苦读，咋就分到了这鬼地方。田进劝高翔说，别人能待，咱也能待。就这样，俩年轻人收拾好宿舍，就开始了自己的第一份工作。

他俩早出晚归一起下乡，进村入户了解群众的生产生活情况，帮助他们解决生活中的困难。傍晚，他们回到政府后，田进吹笛子，高翔拉手风琴，歌声、琴声，在政府院子里回荡……两年后，田进和高翔都得以提拔。高翔担任了办公室主任，田进担任了团支部书记。领导和同志们都看好他们，也都公认俩年轻人有能力、有作为。

高翔忙于机关办公室工作，常常闷闷不乐，一个人坐着发呆。下班后，他独自来到政府后边的山梁上，手里捧着长篇小说《第二次握手》，心却飞向了远方。对象还没着落，给女同学写了几封信都没见回音，他很苦闷，心想：何时才能走出大山？

田进坚持下乡，在村上组织开展植树造林、道路维修、产业结构调整等工作。

又过了三年，田进和高翔分别被提拔为副乡长，高翔副乡长分管全乡的农业、林业、水利、道路建设工作；田进副乡长分管共青团、文化宣传和民政救助等工作。

高翔没有心思工作。他叹息着在政府大院里徘徊，想着总不能把自己大好的青春时光全部消耗在这山沟里，他想走出去寻找更大、更宽广的平台。

时光如流水般一天一天逝去，田进和高翔两人之间渐渐有了隔阂，见面仅打个招呼，便各忙各的事。

那年春季，全乡公路建设工作即将开始之际，上级来了一纸公文，要高翔到市党校离岗进修两年。政府领导不好阻拦，因为进修是好事，不能耽误了年轻人的前途，就是此时时间段不对，但是下级必须服从上级。田进也替高翔说情，说上面分配一个名额也不容易，还是让他去吧。于是，田进就接管了高翔负责的公路建设工作。高翔背起收拾好的行李，在乡干部们羡慕的目光中下了山，满面春风地去地区党校报到了。

红岭乡境内交通条件差，对原有公路进行改线拓宽的工程任务非常艰巨。

但乡党委已联合县公路局进行了调研勘察，上报了县委、县政府，乡党委书记和乡长也向上级立了军令状，决心在麦收之前全面完成公路建设任务。

田进接受任务后，夜以继日地奔波在乡政府与公路建设工地之间。当时，农业机械化程度差，所有的工程都得由人工来完成。按照各村劳力情况，对全段工程量大小进行了分配，田进要求各村委会成立领导小组，加快道路建设进度。他吃住在公路建设指挥部，督促、检查、评比，及时解决工地上遇到的问题。

经过三个月苦战，在麦梢泛黄的时节，乡境内的二十公里公路改线拓宽工程顺利完成了。田进撰写的《要致富，先修路》的调研报告也在市政府主办的《政府调研》杂志上刊发了。

两年后，田进被选调到县政府办公室工作，成了田主任；高翔结束党校的进修后，按要求回了原单位。他背着行李，再次踏上了他熟悉的山路。

老王小王

女儿大学毕业后，考上了公务员，被分配到了父亲老王曾经工作过的镇上工作，人们都叫她小王。

老王大半辈子在镇上基层工作，临退休时才调进城；小王又女承父业去了镇政府工作。

镇上工作千头万绪，错综复杂，老王担忧小王在镇上的工作。

晚上，小王回到家，父女俩坐在一起，老王总要问一问镇上的工作。

听小王介绍了情况后，老王心里似有一大箩筐话要对女儿叮嘱。

镇上的工作很难搞，你要谨慎。首先，要爱农村、爱农民、懂农业。在镇政府，听从领导的安排，多请示，勤汇报，虚心请教老干部，向他们学习。

特别是老李、老刘、老郭，他们都是我带出来的干部，你有困难就多请教他们，他们会帮你解决。他们知道，你是老王的女儿，必然会帮忙的。

小王点了点头笑嘻嘻地说：“这些我都知道。我是老王的女儿，老王没干好的工作，小王来干！”

“嘿！老王干过的工作，是没有什么可说的。”老王自信地说。老王与小王就这样以现阶段乡镇工作为话题认真地聊了很久。

夜深了，小王打着呵欠说她要休息了，可老王还想着镇上那些事，似乎仍意犹未尽。

老王回到卧室躺在床上，往昔在镇上工作的画面，像演电影一样，一幕一幕的，在他脑海中不断闪现。

“老王没干好的工作，小王来干。”鬼女子，这话说得父亲老王心里七上八下。

20世纪八九十年代，镇上的工作被编成了顺口溜：改河造田，修路架桥，催粮收款，刮宫流产。记得那年深冬，镇上的计划生育工作在全县排名靠后，镇党委书记、镇长在全县干部大会上挨了批评。人家领奖牌，可老王镇上领回的是块黄牌。县上计划生育总结大会结束，镇党委书记和镇长回到镇上立即开会动员，大发雷霆，要求干部们动脑子、想办法完成计生任务。

三更半夜，镇长亲自带领干部进村入户，给超生对象做工作。那是个下雪的夜晚，镇长带着老王和几个年轻干部到靠山的南湾村一个超生家庭进行检查，把对象户的门环叩得“叭叭！叭叭！”地响。主人家磨磨蹭蹭开了门，干部们站在炕边看来看去，土炕上有两床被筒，男主人紧张地站在墙角，却没见女主人，无论怎么问，男人都一言不发。

镇长让干部们在屋里找，老王便踩着木梯上到阁楼上查看。他手握着电筒照了又照，也没有发现人影。但墙角的一口大瓮引起了他的注意。他上前推开木盖，吓得差点喊出声来：只见女人蜷缩在瓮里浑身发抖。老王把瓮盖猛地拉上，极力保持着冷静。那一刻，也不知从哪儿来的智慧，他推开后边上来的干部，指着后墙敞开的窗户，说：“快！人从后墙的窗户跳下去跑了。”